以下為5月9日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節目文字實錄:
聚焦物流頑疾:物流堵在最后一公里
(一)從批發到零售,西葫蘆價格上漲20倍
主持人:最近菜價暴跌,一些品種的蔬菜在田間地頭的收購價才幾分錢,但城里菜市場和超市的價格依然維持在幾塊錢的高價。什么原因導致了一方面菜賤傷農,而另一方面城市市民卻又抱怨菜價居高不下?從今天開始,我們財經頻道將連續七天推出系列報道,密集聚焦物流領域諸多久治不絕的亂象和怪象,包括進城難、天價過路費、亂罰款、進場費以及重復征稅等等,探討這些物流頑癥對于物價、對于我們生活的影響。今天我們先來關注物流是如何堵在進城的最后一公里。
按照目前的價格,節目中的西葫蘆在山東產地價格是5分錢一斤。那么西葫蘆到了北京的社區菜市場后,價格又會變成多少呢?
記者:你這西葫蘆怎么賣啊?
菜販:(每斤)一元。
西葫蘆從產地到市場,價格竟然翻了20倍。蔬菜價格到底是怎么漲上去的?在一張蔬菜進京的路徑圖中:山東的西葫蘆經過長途運輸后來到北京的新發地,位于北京五環外的一個蔬菜批發市場,當初五分錢一斤的西葫蘆加上運輸費用和新發地市場的費用,這時批發價格已變成了每斤兩毛五左右。菜販子告訴記者,他們掙的錢并不多。
長途菜販:生意就那么回事,掙了賠、賠了掙。
雖然知道城里的西葫蘆能賣一塊錢一斤,但那位山東菜販也只能在新發地賣兩毛五,因為他的運菜貨車進不了城。如同接力賽一般,另外一些菜販子把蔬菜從五環外的新發地販運進了四環內的岳各莊蔬菜市場,雖然距離不遠,但加上來回的搬運費、攤位費,這時每斤西葫蘆已經漲到了三毛五左右,7漲幅高達30%。在北京市內社區賣菜的菜販舒先平告訴記者,他們的菜就是在北京岳各莊蔬菜市場批發的,雖然新發地的菜價更便宜,但是他卻很少去那里進貨,因為拉菜的都是人貨混裝的面包車,按照北京市交管部門的規定,人貨混裝的車輛是不允許上路的,為了躲避交警他們只能在晚上12點半到凌晨6點之間上路,而這幾個小時的時間根本不夠跑新發地買菜的。
菜販:等到天亮了,限行就不敢回來了。
在北京市海淀區的一條菜市場附近,不足兩百米的道路兩旁,停靠著數百輛拉菜的小面包車。那些車窗戶上都貼了黑膜,車廂內所有的座椅也被拆掉了。
菜販:警察一說罰錢,跑都不讓你跑,逮住了有時候一個四環罰兩回得。
記者:逮住一次罰一次?一次罰多少?
菜販:一百、二百,(一旦被罰)一斤菜最少得加一角多錢。
除了菜市場,在幾家大型超市和商場的卸貨區,記者也看見不少改裝的金杯、面包車在送菜和其他商品。
火車司機:闖唄,能怎么著啊?罰錢唄。
記者:罰多少?
火車司機:罰100。
在社區賣菜的楊大姐告訴記者,蔬菜進城太難,環節太多,青菜的損耗很大。除此之外還有攤位費、衛生費、水電費等等,這些最終都攤進了菜價。
記者:你這攤位費多少錢?
社區菜販:900、450,加上衛生費合1500元。
北京市物流協會專門做了一個調查,發現蔬菜從批發市場到零售市場的這最后一公里,流通成本比從山東壽光拉到北京的費用至少高出150%。比如:從批發市場到零售攤點,白菜、菠菜、小油菜、小白菜加價100%,芹菜、韭菜、茴香、黃瓜、油麥菜、冬瓜被加價50%以上。
肖和森 北京物流公共信息平臺執行總監
肖和森:批發價格跟這個收菜價格對比,也可能會達到100%,甚至200%,主要是長途運輸的費用,包括保管費,那么第二個階段是菜的批發市場到超市這個環節,價格進行大幅度躍升。從圓白菜來看,收購價格,從產地收購價格是四分錢每斤,到了批發的環節,新發地批發市場價格到一毛五,但是到了超市的時候就達到了八毛錢,從超市到批發這個環節躍升了400%多。
(二)路難行,車難停,城市配送遭遇物流圍城
主持人:山東菜販的卡車開不進城,北京社區里的菜販的小面包車不敢開出城,所以西葫蘆從產地到社區市場,價格翻了20倍,進城最后一公里的費用比前面一千公里的費用還要高出150%。菜價背后的問題,是蔬菜進城難,而我們記者發現,幾乎所有的商品在進入城市最后一公里時,都不容易。一起來看2個貨車司機的故事。
上午八點,在北京東五環的一個倉庫,配送人員正在分裝從全國各地運過來的服裝、鞋襪,配送到北京市中心的各家賣場。貨車司機老寇接到的任務是去中關村送貨。按照北京市的規定,貨車進入四環需要貨運通行證,但是老寇的車沒有通行證。
司機老寇:交警在那兒執勤,沒有通行證那肯定得罰。
貨車司機李春今天要去王府井的六個大商場送貨。他告訴記者,他的車有貨運通行證,但是即使有證,上午7點到9點,下午4:00到晚上8點,這兩個時間段,貨車同樣不能進入四環,有這個時間的限制,李春每天送貨都是分秒必爭。
李春:干這活就得急性子,慢性子干不了,手腳快點,要不還回不去。
出發后,老寇選擇了繞行五環,他告訴記者,走四環近一點,但是隨時有可能會遇到交警。
老寇:罰兩回,一年罰一千多了
時間剛過上午九點,路上行駛著大大小小許多進城送貨的車。此時的李春,被堵在了王府井商業區。
李春:周一、周三,周五最堵得厲害,一堵就是兩個小時。
九點半,一路繞行的老寇進入了中關村地區,那個區域的許多路段全天禁止貨車駛入,看見周圍沒有執勤的交警,老寇幾乎沒有猶豫,就直接開進了禁行路段。
記者:去中關村沒有其它的路嗎?
老寇:去中關村,幾乎全都是限行的。
上午十點多,老寇和李春都到達了各自的目的地開始卸貨。倆人都遇到了同一個麻煩,沒有地方停車。李春告訴記者,每一次來王府井工美大廈送貨,都只能停在路邊,雖然這個商場也有地下停車場,但地下停車場限高1.8米,兩三米高的貨車根本開不進去。擔心警察來貼條、罰款,李春一步也不敢離開車子。
李春:警察過來轟你走,趕你走,不讓你在這停著,他說快走快走,要不走就開條。
老寇送貨的商場門口停了不少卸貨的廂式貨車,到了中午十二點,正是吃飯時間,一大早就出門的老寇和李春卻都不敢吃午飯。
李春:中午吃不上飯,中午哪有時間吃飯,就早上吃點早點,多吃點,中午就不吃了,下午一塊吃。
下午一點,老寇還有六家商場沒送,李春還有4家沒送,距離限行的四點還有三個小時,倆人都開始擔心貨送不完。
老寇:四點必須到四環以外,出不去就得等到八點以后。
李春:經常事,貨多了,經常出不去。
李春說,每送一家商場,貨主給他25元,但是在黃金地段,停車費都在每小時15元以上,一旦到了時間出不了城,單停車費就需要100元左右,如果一天送六個點,刨去100元油費,他不僅掙不到錢還要虧錢。
李春:反正得快,不快這個錢都浪費在停車費上了。
老寇:晚上人家都不收貨,晚上干其實更好,不堵車,哪都不受限制。
惲綿 德利得物流總公司運營總監
惲綿:現在難就難在這個地方,恰恰是最需要物流的地方,物流的通行是最困難的地方。
惲綿,德利得物流總公司運營總監,他告訴記者,李春和老寇送貨的王府井、中關村,都是貨物流通量比較大的商業區,也是對貨車限制最多的地方,怎么把貨送進那些區域一直是北京的物流企業最頭疼的問題。
惲綿:在市內配送這個角度,最后一公里這個角度來說,車難行,貨車限行,還有一部分地區是貨車禁行,還有一個是車難停,現在的貨運的車輛幾乎沒有專門的停車的地方。我們可以看見出租汽車,可以看見公交車,可以看見旅游車,它們都有它們的停車的地方,而唯獨很少有貨車的停車地方。
(三)上海最大物流公司僅三套貨運通行證,無奈打出租送貨
主持人:城市對于貨運各種各樣的限制,困擾著每一位進京送貨的司機。連中午都不敢吃的老寇和李春,他們的辛酸其實反映的是物流進城之難,而最終這些艱難又都變成了城市里各種各樣商品價格的一部分,可以說,每一個城里人都在為這種辛酸和艱難埋單。北京如此,另外一個大城市上海的情況又如何呢?
衛平鎖是上海一家物流公司的貨車司機,他每天要負責市中心5至6家大賣場貨物的配送,早上七點,衛平鎖早早發車去市區送貨。他告訴記者,上海市內道路通行規定,如果沒有通行證,早7點至晚八點貨車禁止在市區內環內通行,
他的車只能繞行,他的車只能繞行。
衛平鎖 物流公司員工
衛平鎖:直接過去很近的,但是我們必須要轉,因為它不給走,禁行的。
早上8點鐘不到,衛平鎖的貨車到達了第一家賣場,不過賣場的停車場已經停滿了送貨車輛,衛平鎖告訴記者,那么多車擠在一起排隊,這家賣場至少要等上三個小時才能開始點貨。
衛平鎖:假如你今天跟我一天,你就知道了,一天一車貨都送不掉。
記者:為什么?
衛平鎖:因為賣場要等這么長時間,今天我們送了19家,假如就花這個時間,等過了時間,賣場不收貨了,你就送不掉了。
果然,正如衛平鎖所說,一直等到晚上八點,他們才把六家賣場的貨物送完。
第二天,記者跟隨衛平所到上海繁華的中山公園商業區送貨,那個商業區周邊路段貨車不能通行,但是今天的客戶催得急,公司只好打出租車把貨送過去。
衛平鎖:打的到家樂福,那里不能停車,必須要打的過來。
王杰 上海利豐物流有限公司運輸部總監
王杰:我們司機都有他們(黑車司機)的固定電話,到了那里就打他們(黑車司機)的電話,他用的是小車,叫價有時候100元一車,它一車只能裝幾個方,要用幾趟。
采訪過程中,記者發現,為了避開貨車限行,很多物流公司放棄貨車,用客車改貨車運輸。
物流公司司機:上海限制交通,因為很急,有的路面大車進不去,只能用這個車(客車)
記者:我們看到你們那個窗戶啊,窗簾是拉下來的。
物流公司司機:對啊,拉下來,有些路面警察看到不允許的。
司機告訴記者,將乘用車改為客貨混裝,成本其實挺高的。以一輛載重2噸的廂式貨車為例,它的運輸量需要4輛輕型客車才能完成,所需花費的汽車購置費用、油費、道路通行費、工人工資同樣都要上升4倍。
王杰:限令,限令后我們又不能進,目前看來這個問題很難解決。
(四)運輸100元貨物,被罰3到10萬,面包車司機被迫棄車
主持人:為了完成正常的送貨,北京的司機和交警躲貓貓,連中午飯都不敢吃,而上海司機則要靠打出租車送貨。所以物流堵在了進城的最后一公里,商品成本自然也坐上了直升機,翻番上漲。但這些還能承受,而在山東濟南,一些送貨司機被執法人員逮住,他們干脆連車都不敢要了。
早上六點,記者跟隨執法車輛來到濟南市郊,一輛運載著物資的紅色貨車被交警扣留了證件,按照濟南市規定,在晚22點到次日7點這個時間段內,禁止貨車進入主城區。司機需要到執法隊繳納200元罰款后才能取回自己的證件。最后,記者乘坐的一輛運送建筑材料的面包車經過濟南市零點立交橋被交通局稽查人員截住了。
小劉 面包車司機 王某 小劉同伴
小劉:面包車,非法拉貨,被扣了。
王某:怎么處理?
小劉:誰知道怎么處理啊,人家說,告訴你了,不讓你拉貨。
王某:這板子才多少錢?
小劉:一共才值100元錢
在停車場被初步判定之后,小劉和同伴被要求去稽查大隊接受進一步處理。小劉擔心被發現,希望記者不要跟隨。大約十幾分鐘后,小劉兄弟倆從稽查大隊出來了。
小劉:三萬到十萬。
記者:那怎么辦?
小劉:找人,找人也不知道找誰,咱也不認識他們。
采訪的時候記者注意到,院子里不少司機都在形色緊張的打電話,小劉說那些人都是因為各種原因來接受處罰的,都在打電話找關系想辦法。
小劉:那個戴眼鏡的,他倆是一伙的,開的是面包車,拉的建材是被交通局逮住的。
記者注意到,小劉運輸的貨物價值不足100元,但是罰單的數額是三萬到十萬,這個罰款額是怎么確定的呢?記者到交通稽查部門進行了了解。
王繼強 濟南市交通局稽查支隊政委
記者:他一車就拉了50塊錢、100塊錢,這個如果想懲處他的話,從罰款力度大概多少錢?
王繼強:一樣,和大車都是一樣的。按照這個中華人民共和國那個條例是3萬元以上,10萬元以下。
記者從交通稽查部門了解到,小面包車人貨混裝確實是違反了交通規定,所以在罰款力度上比超載還要嚴重。而小劉兄弟倆的面包車,雖然運輸的貨物價值還不足100元,但是按照交通法的規定,確實要繳納罰款3萬到10萬元。
王繼強:我們前兩年就對這些個,不光是小面包,就是小貨車,查處了大概是,在車場存了大概是80、90部,通過法院就走的法律程序了,就銷毀了。
記者:這車最后也沒人提?
王繼強:沒人要,全國基本上都是面臨這個問題,這個車才2萬元錢,你罰了3萬,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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